三分之二十的氢氧化铝

心断新丰酒,销愁斗几千

昏暗的天空是看不到头的迷茫,而黄沙却渐渐被薄雾稀释,露出远处沙丘沉寂的一角。空气炽热得仿佛能灼伤任何一个只是轻微呼吸的行人,无垠的沙地上,仅剩几株将枯未枯的植物在徒劳挣扎,于滚滚热浪中奄奄一息。

在这里,一切是瞬息的,一切又是亘古的。变换与永恒共生,生存与死亡并存,风与沙使时空的足迹褪色,使岁月的气息消融,使这里的人和事物,都被世界遗忘。

西荒的漫天风沙从冬吹到夏,又从夏吹到冬,不分昼夜地用粒粒分明的金色沙砾掩埋这片荒芜——一如她寂寞如雪的心。

真像是做梦啊……那些闯入她生活的人,呼啸而来,又呼啸而去,结果什么都没有留下,就各奔各的前程去了。只留下她依旧在这个四季都不会更替的地方,安然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。

古墓里的女人静静地,静静地望着窗外,平和的眼眸里不起一丝波澜。

璀璨的星目里,呈现出分明的黑白,而身心俱疲的旅人,却再也回不到青涩的渡口。

一袭白衣的她,浑身散发着温和的气息,似乎是十分容易接近,可又看起来令人难以走近一步。那纯净的身影宛如遗世独立的神祇,与这茫茫戈壁显得格格不入。

一缕孤烟,在大漠的上空氤氲,经久不散,似是誓愿做一方牧民的守护神。

她的心已是枯木,无力地在命运的死水潭里浮沉。

而那个冰族孩子的出现,却意外打碎了生活的寂静。

她破天荒地,不顾牧民们讶异的眼光,收他做关门弟子。
只因他坚毅而锐利的目光,像极了记忆里尘封的那个人。

韶光弹指而过,在踏出这座古墓时,他是小有成就的徒儿。她望着他孤傲决绝的背影,仿佛看到几十年前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。

十余年后,已然成为帝国少将的他御风而归。挺拔的身量,宽厚的胸膛,玉树临风,英姿飒爽。经过战火与鲜血的洗礼,瑶光终于羽翼丰满,爆发出破军的锋芒与炫目。

他以遒劲的笔锋在白纸上写下那行诗,醇厚的浓墨,力透纸背,一笔一划,久久印在她心底。

聪颖如她,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意?
可那样浓烈的感情,她又能怎样回应!

那个唯一能让她倾尽所有的人,早已随着年华的流逝,在岁月的黄沙中永远埋葬,幻化为风中的玫瑰。

邈邈银汉,那颗最耀眼的流星曾亮彻夜空,即使,它只是转瞬即逝。

他以为,他们之间只是隔了一句“君生我未生,我生君已老”。
可她深知,即使跨越了百年的距离,她仍会心甘情愿,做章台御史窗边的无名影守。

如今的她,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烂漫少女,早已无心无力于儿女情长,她只愿为天下苍生拔剑,倾力守护六合的安宁。

百年前,那个心怀天下、坚守正义的人,用毕生的韬晦待时和运筹帷幄,惊艳了她的时光,占有她终身的纯真与温柔。

百年后,在万仞高空的金翅迦楼罗,她在他心口,用光剑一刀一刀划出云浮禁咒,为他一生的爱恋画上无情的句号:

“我非常爱您……师父,非常非常爱您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她蔼然笑着,答道,“我知道的。”

正因为懂得,所以才无情呵!

曾几何时,她也如眼前这个沧流少年一般,全心全意地景仰、眷恋回忆里那个熠熠闪光的人。

她不惜使三魂七魄支离破碎,只为实现那人的夙愿,让六界苍生得以太平。

如今,破坏神被封印,空桑复国,鲛人归海,可曾为之鞠躬尽瘁的人,却再也睁不开眼睛。

一阵阵风沙呼啸而过,极目望去,尽是一片苍莽浑厚的黄,长沙绞风,卷舞直上。在沙漠的上空,平铺天际的云层缓缓移动、在起伏的沙漠上投下巨大的影子——天和地仿佛在亘古的静默中面面相觑,却如两个平行的时空、永无交界。

谁也不知道她在这里待了多久,仿佛她一直保持着一个角度,一潭死水般,千百年来,始终如一。

千帆过尽,她的眼眸里仍是暗夜的黑,和死寂的白,保留着最初的分明与澄澈,一如少年时。

然,这与百年前的天真无邪不同,这是属于智者的淡然与博爱。

她用前半生练得一身武艺,却终究守不住他。
她用后半生换来海晏河清,却再也见不到他。

那片纯净的灵魂,终是在阳光下神形俱碎,转生归墟。

那颗纯粹而炽热的心,终是为天地六合而永恒地散发光芒。

隔了百年的光阴,万里的迢梯,浮世肮脏,人心险诈,割裂了生和死。到哪里,再去寻找,纯白如羽的华衣,还有那张莲花般的素颜。

只道是:

问天何寿?问地何极?生何欢?死何苦?人生几何?何为正?何为邪?情为何物?苍生何辜?

评论(5)

热度(34)
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图片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